穿越塔克拉玛干沙漠的绿色走廊

□记者 周伶
    塔克拉玛干沙漠面积33万平方公里，是世界上面积第二大的流动性沙漠。穿越在这片沙漠里的公路全长522公里，是世界上第一条修建在流动沙漠上的长距离等级公路。
    这条公路，似金桥飞架塔里木盆地南北，把民丰县到乌鲁木齐市的车距缩短了整整一千公里。
    “修了这条沙漠公路，从此再也不怕在沙漠里修任何公路。”24年后的今天，中科院新疆生态与地理研究所荒漠——环境与生态修复研究室主任、国家荒漠——绿洲生态建设工程技术研究中心主任徐新文这样告诉记者。
    弹指二十年，如今沙漠公路四百多公里的漫漫区间，林带绿意葱茏，夹护着平坦的沙漠公路，仿佛一幅绵延800余里的绿色走廊，横亘于塔克拉玛干沙漠的腰身，与茫茫沙海相对，诉说着阻止流沙上路，护卫黑色道路的坚定誓言。
    8月12日，环绕塔里木沙漠公路一圈，从塔中回到乌鲁木齐市的徐新文，向记者展示了拍自沙漠公路和塔中沙漠植物园的最新照片，并讲述了这条绿色走廊背后的故事。

技术集成为沙漠公路建设提供支撑

支开的照相机三脚架、打开的笔记本电脑、散落在桌上的网线……徐新文的办公室与旁人无异，不同的是墙上那幅三米多长的巨幅照片——苍茫沙海中一条绿色长廊向远方无限延伸。
    面对照片徐新文有片刻的沉思，“自1991年至今，还和这沙漠公路有渊源的人不多，我算一个！”原本声音平淡的徐新文谈到沙漠公路，语音不觉间拔高了几度。
    为何要在沙漠里修路？“当然要从1989年10月沙漠腹地高产油气流的重大发现说起。油气勘探要扩大，必须解决沙漠运输问题。”
    在流动的沙漠上筑路，国内没有任何现成的经验可以借鉴，需要解决选线、施工技术、筑路材料和路基、防沙、养护等一系列世界级难题。
    选线是基础。
    “有据可查的资料不多，为了选线，科研人员通过不断对比筛选的两三条线路，最终利用航拍照片基本确定了线路的起点。”徐新文说。
    选线阶段正是塔克拉玛干沙漠风暴肆虐的季节。徐新文回忆，由沙漠、水文、工程专家组成的沙漠公路选线科学勘探队带着推土机和沙漠车向着沙漠腹地挺进。“最难受的是晕车。沙漠车密封好，不透气，而沙漠高低起伏不平，车在沙漠里穿行，人在车里面左右摇摆。晕车的人宁愿下车走路，可是车外风沙又大，一张口就是满嘴沙子。”
    考察队员翻越了一座座沙山，用被沙尘磨得生疼的双眼进行测量。十几天的艰苦跋涉，考察队不仅确定了沙漠公路从轮南油田向南修筑，跨过塔里木河，由沙漠北缘的肖塘直达塔中1号井区的线路勘探和科学考察任务，同时，还掌握了沿途的沙丘形态、风沙活动数据、水文地质情况等资料。
    1991年10月，“塔里木沙漠公路工程技术研究”正式列入了“八五”国家科技攻关计划项目。中国科学院、交通部、铁道部等5个部委，17个科研单位和院校的180余名科研人员展开了一场前所未有的联合攻关。在科研攻关中采用了10项新技术，开发并应用了11项新材料、新设备。科研人员经过反复的实验、摸索出干压实路基和在铺设纺织布的沙基上，科学施用较薄的砾石层、沥青层的“强基薄面、路基振动干压实、土工布稳固沙基”施工工艺，并同步实施“芦苇方格”和“芦苇栅栏”结构施工方法，由此创造了日铺1公里的纪录。
    1994年7月，沙漠公路北段通车，塔里木石油勘探仅20部钻机的搬运费用年节约就达8000万元；1995年9月，沙漠公路南段工程顺利竣工，至此，沙漠公路全线贯通。
    记者曾在塔里木河以南40.8公里处沙漠边缘见到了刻有“沙漠公路零公里”的石碑。如今这块石碑已成为穿行沙漠公路的标志性起点，成为沙漠公路建设永久的纪念。
    “沙漠公路的攻关成果，目前已经推广到了非洲和中亚其他国家。”徐新文的骄傲溢于言表。

科技创新打造沙漠公路生态工程

虽然沙漠公路贯通了，但仍面临着流沙侵蚀路面路基的问题。
    用芦苇秆子造的固沙方格，用化纤材料编织的阻沙栅栏，时间久了便失去防沙功能，公路积沙日甚一日，治理难度越来越大，养护费用逐年增多。要确保塔里木沙漠公路长久安全运行，必须建立长期有效的防风固沙屏障。
    生物防护才是解决沙漠公路沙害的惟一途径。科研人员针对沙漠公路，从沙漠边缘到沙漠腹地，从基地试验到路段示范，用12年的时间开展了一系列的试验研究。
    “我们当时试验面积有15亩，在沙漠边缘肖塘沙漠公路试验段开展生物防沙试验，通过建立苗木引种基地，进行耐盐、 耐旱品种的种植试验。”徐新文说。
    在中国石油天然气总公司支持下，研究人员1994年开始了塔中油田基地和沙漠公路防沙绿化的科技攻关。利用沙漠中每升矿化度高达近5克的地下水为灌溉源，从西北地区耐干旱耐盐碱的173种植物中，筛选出能够适应塔克拉玛干沙漠生存条件的88种植物。1999年完成6.3公里生物防沙试验工程；2001年7月，沙漠公路上建成了1条长30.8公里的防护林生态示范工程，造林面积191.3公顷，种植的近200万株各类苗木在沙漠中创造出一片人工绿洲，这一切为沙漠公路全线绿化奠定了坚实基础。
    科研人员在沙漠腹地建立了一个占地99亩的塔中沙漠植物园。“此前，这里只是一片望不到边的沙海，只有高高低低的沙丘，草儿无处扎根，鸟儿无处落脚。植物园建成后，这里成为红柳、梭梭、白刺、沙冬青、胡杨等耐干旱、耐盐碱的沙生植物天堂。还为沙漠腹地油田基地的防沙和绿化提供荒漠观赏植物。”徐新文说。
    建园可不那么容易。“头天看到出苗，长得好好的，第二天一早起来地里就光秃秃的了。风沙吹打的啥都剩不下。”徐新文说，几次风沙之后，科研人员想出来一个办法——打纱网进行防护。这一招果然好使，在纱网的保护下，越来越多的苗种活下来，长大了。如今，塔中沙漠植物园占地面积300亩，引种的300多种植物中，存活的适宜沙漠环境的物种就有200多种。

绿色走廊让“死亡之海”焕发生机

尽管人们形容“在沙漠里种活一棵树木，要比养活一个孩子还难”，但沙漠公路防护林生态工程早年栽种的红柳、梭梭和沙拐枣等苗木，如今长得比人还高，枝繁叶茂，生机盎然。
    沙漠公路建成了，其管护设施工程和绿化工程远未结束。油田人实现着开发一个油田，创造一片绿地的目标。如今，沙漠腹地的塔中油田沙漠绿化面积超过1万亩。
    据塔里木油田矿区服务事业部运行管理部绿化工程师邸鲲介绍，整个油田生活区的绿化覆盖率达到52%，风速下降了大约50%至77%，湿度增加了5.4%，土壤的微生物跟沙地比较增加了6倍。
    无论是从空中俯视还是驱车行走在沙漠公路，绿色已然成为最亮丽的风景。记者曾驾车穿越沙漠公路，沿途不时看见塔里木兔、燕子、老鹰等动物出没在两侧的生态林带中，路旁树立的野生动物警示牌在告诉人们，塔里木盆地的野生动物也开始沿着这条绿色的通道迁移和繁殖。
    据资料统计，在沙漠公路通车的最初10年里，作为南北疆主要交通要道，每年车流量高达26.2万车次；塔里木油田以这条沙漠公路为依托，先后探明和开发了6个油气田。
    在沙漠公路竣工通车10周年纪录片里，记者看到这样一些镜头：
    镜头1：民丰县安迪尔乡乡长艾尼瓦尔·买买提明说：“有了沙漠公路后，从2002年起，雅通古斯村开始大力发展种瓜业，同时带动种棉和养畜。2003年全村人均收入突破了5000元，是和田地区农村人均收入的5倍。”
    镜头2：塔中沙漠植物园里，沙鼠、塔里木兔、沙狐成了公园的“常客”，沙漠中也有了人与动物和谐相处的场景。
    镜头3：2005年，民丰县GDP总量是10年前沙漠公路建成通车时的2.6倍，全县人均收入比和田地区人均收入高70%。沙漠公路成为民丰县的脱贫致富之路。
    依托沙漠公路防护林生态工程，徐新文和他的团队实现了沙漠腹地咸水灌溉条件下在柽柳、梭梭上人工接种肉苁蓉技术的突破。他们和塔里木石油人一起，在沙漠腹地创建了3280亩的生物防沙试验基地，试验种植肉苁蓉获得成功，肉苁蓉种植成功率达到了70%以上，亩产鲜肉苁蓉100公斤至500公斤。
    今天，沙漠公路防护林生态工程全线进入常规维护管理已经20年。从1号水源井到108号水源井，每隔4公里就设置的一个水井房，有的是夫妻值守，被称作“夫妻井”，有的是两名男工值守，被称作“兄弟井”。这些“夫妻”“兄弟”常年值守沙漠，路旁林带间的机房就是他们的家，葱茏碧绿的林带更是他们的希望所在。
    2014年“中国公路网”发起评选的“中国十大最美公路”名单公布，穿越“死亡之海”的塔里木沙漠公路，因沿途壮美的沙漠景观和独特的生态、人文环境成功上榜。
    茫茫沙漠里，一条黑色公路披挂着郁郁葱葱的沙拐枣、梭梭柴和柽柳，宛若碧绿的长河，焕发着勃勃生机。